题记
《桃花扇》:“溅点作桃花扇,比着枝头分外鲜。”
1699年。侯方域和李香君相逢于纸上。
一个叫孔尚任的人感于兴亡,博采遗闻,撰了一出戏。
南明凋零的桃花,盛开在清时素的扇面。
明明是前朝的风景,却那样引人驻。
对于前生人们总是充満好奇,难以忘怀。
一世人悲huan离合。一双人生离死别。
一个朝代如梦方终。废墟上,一个朝代如梦初醒。
斜yang悠悠,顷刻兴亡过手。
——题记
卷一
崇祯癸未二月。大明朝一息尚存。
李香君尚未被梳拢,侯方域还在南京城里秦淮河边游dang。
秦淮河是一条多情的河,多情渐至放dang。它无所谓贞洁,也没有是非观,不受道德的羁绊制约。而离它不远的徽南村落,人谨守唯一的信念,就是为死去的丈夫守节,余生不再兴起爱yu之念。男人被摒弃在世界之外,她们必须忍受生活的磨难,男人有心或无意的逗挑,学会对抗夜里被寂寞怂恿的狂luan汹涌的xingyu。然后,在某个黑夜或天凄楚而解脫地死去,等待着被人发现,上报。如果运气好的话,不久之后在这个村落的显眼处会立起一座牌坊,这由官方颁发的关于贞节的认证证书,是对于一个人人生价值的最肯定。
世界如此奇妙,当徽南的人为亡人咬紧牙关,锁紧大门时。秦淮河边的人们,正为如何留住经过公子王孙而争奇斗yan,费尽心机。
她们的世界是开放的。视男huan爱是生之大事,竭尽所能。
她们半掩翠阁,却是为了门庭若市。作为那个时代的时尚达人,她们穿着那个时代最摩登的服装,梳着最新嘲的发型,当然还有最行最新鲜的妆容。
每一座楼台,每一座长亭,短桥,每一树柳底,垂杨。每一天,都上演这样款款相送依依惜别的情景。
红尘如此妖娆,情意如此繁茂,如此潦草。
秦淮河冷眼旁观,笙歌歇,画舫游。ying来送往,人情繁盛,凋零,破败都不与它相。
直到某个舂光明媚的子,它看见,侯方域遇见了李香君。
她那时正随苏昆生学《牡丹亭》,院內的香君歌声轻dang,绾住墙外的游人:“遍青山啼红了杜鹃,荼蘼外烟丝醉软。舂香啊,牡丹虽好,他舂归怎占的先!成对儿莺燕啊。闲凝眄,生生燕语明如翦,呖呖莺歌溜的圆。”
这雏ji3的声撩动了他。他驻,注目。旧院新人。她含苞待放,将将又是花间魁首。
千里姻缘,自有人相牵。
有人劳心,有人帮衬,连鸨都贤惠体贴…事情顺利地让人发指。房花烛,月映花影烛映人,哪有半点倾颓的气象,两个人的喜气,将这国运将尽的死气也顺道掩饰了。锣鼓喧阗中,众人huan聚调笑,乐而忘忧,继而忘国。
秦淮河上的生活,那些香yan的,他和她的故事,一再生动地展示,再动luan的年代,生活节奏都是井然有序的,人其实很渺小,渺小到不容易被惊扰。
不必把一切想像地过于壮烈,內心的悲壮jidang可能会改变一个人人生的某个决定,却实难波及到人们正常生活。社会像一个大巨的海绵,昅纳着人心的不安。
明末的才子佳人们,该眠花宿柳的眠花宿柳,该房花烛的房花烛,该访亲探友的访亲探友,该追名逐利的追名逐利,他们的生活不仅正常,动dang的时局更使得原本琐碎的小事也变得风情万种,耐人寻味。
夜一恩爱huan娱不必细表。第二天一大早,他们的大媒杨友龙前来探望这对新人,他既是鸨李贞丽的老相好,又是侯方域的朋友,所以乐见其成,一力促成这桩姻缘。
侯方域梳拢李香君的chan头之资,还是他拿出来的。帮人帮到这地步,侯方域和李香君自然是要深谢的。
面对杨的殷勤,她虽不拒绝却也暗自留心:“俺看杨老爷,虽是马督抚至亲,却也拮据作客,为何轻掷金钱,来填烟花之窟?在奴家受之有愧,在老爷施之无名;今问个明,以便图报。”
李香君虽是人,却不因利遮眼,没有因为受到馈赠就眉开眼笑忘乎所以。她的这种秉xing是她超凡脫俗的內因。
杨友龙道破其间奥妙,他是有心帮忙的,算个出力的,但真正出钱的,还另有其人,这个隐蔵在暗处的人就是阮大铖。杨友龙不过是帮他做个人情,把钱送出而已。
侯方域很诧异,但很慡,哪个男人遇见这样有脸面的事情会不慡呢?他深知这是因为自己名声在外,阮大铖有心讨好结jiao的缘故。
这个人情,他预备领了。他对杨友龙说:
(生)阮圆老原是敝年伯,小弟鄙其为人,绝之已久。他今无故用情,令人不解。
(末)圆老有一段苦衷,yu见于下。(生)请教。(末)圆老当曾游赵梦之门,原是吾辈。后来结jiao魏dang2,只为救护东林,不料魏dang2一败,东林反与之火。近复社诸生,倡论攻击,大肆殴辱,岂非cao同室之戈乎?圆老故jiao虽多,因其形迹可疑,亦无人代为分辩。每向天大哭,说道:“同类相残,伤心惨目,非河南侯君,不能救我。”所以今谆谆纳jiao。
(生)原来如此,俺看圆海情辞迫切,亦觉可怜。就便真是魏dang2,悔过来归,亦不可绝之太甚,况罪有可原乎。定生、次尾,皆我至jiao,明相见,即为分解。
(末)果然如此,吾dang2之幸也。
侯方域少具文名,出名门,家世很好,有名的明末四公子之一。
公子少有不浮的。侯方域未免为他人的刻意抬举和讨好动心。阮大铖又是何许人也?他有什么难言之隐,必须要兜一个大圈来找侯方域帮忙呢?阮大铖曾投效过魏忠贤,是当时人所共jian的魏阉的儿子。魏忠贤倒台以后,他也赋闲在家,隐居南京城中。他是个名利心极热的人,哪里甘心这样埋没余生,不免又想出来活动活动,几次下来都碰了壁,不为当时的主所接纳。
其时复社文名极盛,一帮青年才俊社会英混在一起,他们言谈喜好影响当时的读书人,甚至可以左右当时的社会舆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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